夏野夏末秋

夏野 第9节

  宁安然心一跳,移开视线,低眸问:“去哪儿吃?”
  这个时间点,食堂和校门早关了。他不会大胆到带着她堂而皇之地穿过无人的操场,再去找门卫开校门吧?不过……她偷瞥了眼台阶下单手揣兜的少年。这人都敢打着张广的名号去忽悠老菜头了,再加一条私自出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。倒是自己,等会儿他要是真带她出校,她是去,还是不去呢?
  似是看出她犹豫,周司远直接扔出一个定心丸,“就在楼下。”
  楼下?宁安然跟在他后面,正思考这一路下去不是教室就是厕所,哪来吃饭的地方?
  前面的周司远就悠悠道:“放心,带你去厕所。”
  宁安然微讶,怎么,这人不止有读心术,后背还长了眼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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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虽很好奇他会带她去哪里,但她还是一路跟着,不时左右看看,直到他停下来。
  在他面前,是一道紧闭的大铁门。
  宁安然一下反应过来,这是二楼楼梯口的那道门。这门素来是关着的,并深陷在墙体里,门身又是白色,以至于平日大家上上下下都不会留意到,更不会去管门后有什么。
  这就是他们吃饭的地方?
  下一瞬,周司远用行动揭晓了答案。只见他摸出一把钥匙,轻车熟路地开了锁。
  咔哒,门应声而开。
  玫瑰色的阳光从门外扑进来,洒满整个楼梯间,也照亮少年英俊帅气的脸。
  灿然的阳光下,周司远回过头来,挑着眉对尚在台阶上的宁安然笑:“进来吧,看看我在临川的产业。”
  他一个学生在临川还能有产业?
  宁安然好奇地走下来,脚过门槛时,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致让她惊住。
  那是一块比篮球场还要大的露台,左右两边是和她差不多高的砖红色护栏,墙根下是成片的太阳花,黄的、红的、紫的……五颜六色,争奇斗艳。而在她身后,和门同边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叶和小白花。
  晨风拂过,花叶轻动,送来一阵淡淡的花香。
  是夏天的味道。
  在这幢楼里待了快一年,她竟不知道这道普普通通的门后藏着这样一个世外桃源。
  “这是……你的产业?”宁安然难以置信。
  “楼嘛……”周司远刻意顿了下,带着少年轻飘飘的语气,“当然不是,那些才是。”
  他边说边画了一圈那些茂盛的花草,还来了句:“我的流动资产。”
  宁安然暗暗翻了个白眼,废话,她当然知道这楼不是他的,她惊讶的是他居然能把这里搞得花团锦簇。
  “这下面是锅炉和设备房吧?”她问,“你怎么会有钥匙。”
  “老张给的。”
  “哦。”
  看来何凡没忽悠他们,次次考第一果然是想干嘛就干嘛。
  不过……她环视一圈,这里景色虽美,但除了花花草草和砖瓦石块,实在不像能吃早饭的地方。
  似是猜到她的想法,周司远说:“马上就到了。”
  尾音刚落,空荡的露台上突然吱呀一声,一道欠欠的男音随之而来,“你今天挺能吃啊,又是面包又是蛋糕,连牛奶都要了两……”
  声音戛然而止。
  而被吓了一大跳的宁安然也辨清了声音的来源——露台对面的小楼窗户。
  窗边,站在一个胖胖的青年,此刻已一改刚才的拖音,兴奋地说,“哟,不得了,你居然带人上来,还是个妹子!!!”
  这话显然是同周司远说的。
  被调侃的周司远转过身,横了他一眼,大步走到露台边,手往前一伸,不耐烦地说:“屁话真多,快点。”
  胖子嘿嘿一笑,一面把手里的塑料袋拴在一根长杆上往前送,一面笑问:“这妹子面生,是你们高一的?”
  两幢楼之间距离不远,半根长杆没过,东西就送到了露台这边。
  周司远取下,扔给他一个眼神:少管闲事。
  胖子见状,笑得更开心。接着,硬是把胖嘟嘟的身子从窗户里挤了出来,朝周司远身后的宁安然猛摇手,“同学,你好啊。”
  宁安然牵了点嘴角,微点了下头,算是回应。
  “同学,你叫什么名字啊?是哪个班的啊?”胖子笑眯眯地问。
  “废话那么多呢?”周司远狠狠地瞪他一眼。
  胖子倒也识趣,笑着说:“行了,哥懂,哥懂,哥马上消失,不打扰你们约会。”
  才不是约会呢?
  宁安然在心里嘀咕一句,耳朵却不争气地爬起了一点热度。
  胖子则同司远挤眉弄眼:“这顿不用给钱,哥请你们。”
  临末,不忘冲宁安然喊道:“同学,以后你来买东西找我啊,哥给你打折。”
  听到这里,宁安然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,难怪她刚才觉得很眼熟,这人不就是学校小卖部老板娘的儿子吗?
  对了,小卖部就在设备房的边上,而它二楼对出来的位置正是这片露台。
  看刚才胖子送东西时的娴熟,再结合他们说话时的语气,想来周司远经常通过这样的方式买东西。
  确定胖子关窗离开,周司远才拎着那袋东西走回来,从里面取了一个蛋糕和一瓶牛奶给宁安然。
  巧的是,竟是她最常吃的肉松蛋糕和草莓味优酸乳。
  宁安然心跳再次快起来,和昨晚一样,不,比昨晚更过分地冒出一个十分离谱的念头——是巧合吗?还是他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两样?
  许是见她拿着没动,周司远问:“不喜欢吗?那面包给你。”
  说着,他把手里的面包递了过来。
  宁安然忙摇头,“不是的。”
  不是的,不是有意为之。
  她插上吸管,狠狠吸了一大口,像是要压住心头那点郁闷:哎,人家就凑巧买了个面包,你倒好,直接脑补成人家别有用心。
  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开,心跳渐渐趋于平静。
  她又吸了一口,可没来得及咽下,就听见他说:“我看你好像都是买这两样,想想你应该喜欢。”
  宁安然心口猛地一闪,险些被嘴里的酸奶呛个正着。她捏着牛奶盒,抬头望着面前挺拔的少年,很想大声问:“周司远,你到底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会让我误会?”
  然而,对上他坦然的目光时,出口的问题变成了:“你经常来这里吗?”
  “也不是经常来。”周司远已经三两口解决完那盒牛奶。
  他把纸盒扔回袋子里,说:“偶尔学不动或者学得烦的时候会上来转转,醒醒脑。”
  宁安然望着他,眼里写着:啊,你也有学不动和学烦的时候?
  周司远看懂了,笑得颇为无奈:“我也是学生。”
  一句话,点醒了宁安然。是呀,他再怎么强,再如何被神话,在知识的世界里,他,或者说他们每一个人,包括哪些被称之为天才的大师们终其一生都是学生。
  周司远察觉到这话题有点深沉,便换了个轻松的口气,“不过,做你手上的卷子,应该没问题。”
  宁安然先一怔,随即明白,这是在笑话她交白卷呢。
  全国物理竞赛冠军了不起啊?她在心底哼一声,说:“我会做,只是没时间。”
  “不会也没关系。”他伸手接过她喝完的空盒,扔进垃圾袋里,说:“我可以教你。”
  又来了……
  宁安然把头偏向一边,告诉自己不要遐想,可是,望着那片被风吹动的太阳花,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和那些花一样。
  好在,周司远后面没再说别的惹她浮想联翩的话。
  吃完蛋糕,看时间差不多快下课了,宁安然提议先回去。
  逃了整整一节早读,够恣意了。况且,她更怕再待下去,心脏会不堪重负。
  周司远应好,收了垃圾,锁好门,和她一起往楼上走。
  一路上,两人谁都没说话,直到到了五楼的楼梯口,周司远突然叫住她,“宁安然。”
  宁安然低头应了个嗯,乱蹦的心脏霍地提了起来。
  周司远瞧着她攥着衣摆的手,弯起唇,从兜里摸出个东西,说:“给。”
  “什么?”她紧张地看过去。
  “山楂片。”他说。
  宁安然望着他手上深绿色的小山楂块,脱口而出:“我应该没买过这个吧?”
  说完,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,脸嘭地涨红。
  她慌忙撇开脸,只期望他没听懂。可是,下一瞬,周司远明显带笑的声音却告诉她,他百分百听懂了。
  “嗯,你没买过,是我喜欢。”他将那块山楂放在楼梯扶手上,笑道:“请你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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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宁安然踩着铃声回的教室。
  陈筱筱看她耳朵和脖子都红彤彤的,卷子更是空白的,以为她被蔡兆兴骂了大半节课,连忙出声宽慰:“没事儿,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当放屁就好。”
  “对,妹子,别理他。”王维安也加入劝解阵营,“你还没吃早饭吧,哥去给你买。”
  “我吃过了。”宁安然说。
  “啊?你什么时候吃的?”陈筱筱困惑。
  “就早上。”宁安然避开她的视线,偏头对王维安说,“你去买吃的吗,帮我带瓶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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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等王维安走了,陈筱筱把凳子横过来,看着准备写物理卷的宁安然,吐槽起郑丹萍来:“你不知道,刚才见你半天没回来,姓郑的那副鬼样子,看着就恶心。”
  宁安然抬头瞥了眼郑丹萍的方向,正好撞上她幸灾乐祸的眼神。
  “哎。”郑丹萍悠悠地叹口气,“有些人啊,真当自己特殊呢,搞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