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阀之上 第28节

  不尴不尬,只剩下陆昭与元洸两人。
  此时刘炳上前,向魏帝道:“卑职敢请陛下旨意,今日晚膳陛下在哪里用?椒房殿那边已经备下了。”
  魏帝已不复方才威严肃穆,但似乎亦无去椒房殿的意思,转而道:“不必再劳动了,让膳房传膳此处即可。”随后又对元洸、陆昭二人道,“你们两个也陪朕用一些。”
  刘炳微微一怔,又看了看陆昭,旋即低头应下。
  第66章 陪膳
  如今非常之时, 皇帝行居大抵多在宣室,因此即便皇帝有言在椒房殿用膳在先,刘炳也早早吩咐了宣室殿这边的膳房预备晚膳。因此诸多羹肴传至宣室, 也不过片刻功夫。
  只是南北饮食颇有不同,椒房殿所用膳食还是会顾及到皇后吴人的口味, 北人则多膻肉酪浆, 又因皇帝出自鲜卑血统,饮食更有不同。
  先是一众小侍传了酥酪、奶茶,并数样金银碗箸置案。随后是两名膳房的人亲自抬了一只雕花樟木的大食盒, 刘炳命两个颇有腕力的小内宦将盒盖移开,只见内用玉盘乘着一道蒸羊肉。
  游牧民族对于羊肉的烹法一向朴素。肥羊洗净, 切大块,用椒盐通体擦遍, 再于筛内抖净。取山核桃数枚,烫皮去苦, 敲成小碎颗粒,撒入羊肉中。先取新桑叶将羊肉包一层, 搥软, 再用稻草包紧一扎,放入木甑,按压紧实, 用盖密封,蒸至熟透。食材炊材皆取自山野,羊肉用盐佐之, 鲜美脱颖而出。
  魏帝极爱这道菜, 又命刘炳将羊肉分与元洸、陆昭两人。元洸虽谢过皇帝,却并未离席, 皇帝也不做怪罪,可见父子亲密无隙。陆昭明白自己身份,依旧礼做全套,离席叩谢。
  魏帝笑道:“何须行此大礼,反倒不像一家人了。”
  元洸之前一向少言,如今殿内并无太子等外人,反倒格外嘴碎。听魏帝此言,不等陆昭回答,便停箸道:“待父皇廓清天下,四海一家,岂不是人人都不必行此大礼了?儿臣先替百姓谢父皇体恤了。”
  此言一出,魏帝的笑容也变得格外和软了,道:“猴嘴子吃了糖了,说得这般花甜蜜就。还不快去扶人家起来。”半了又补一句,“这道羊肉做得好,你给你妹妹多夹一些。”
  陆昭听了后脊一紧,看向对面的元洸。只见元洸轻快走来,含春带笑,不,简直是眉飞色舞,之后一只修长如玉竹的手递到了自己的眼前。
  元洸见陆昭凤目微睁,凶光毕露,内心一凛,然而一想到自己是奉旨撩人,便格外理直气壮了。
  因在御前,陆昭实在不便将元洸一脚踢开,于是右手虚扶了他的袍袖,迅捷起身,后退一步,施礼谢过。
  元洸略笑笑,并不觉尴尬,转身为陆昭去取羊肉,才夹了一片,忽然停手道:“父皇,羊肉虽好,只怕南人吃不惯。妹妹自幼食江南鱼米,玉粒金波,如今饮酪食膻,吃多了怕克化不动。”
  魏帝点头道:“是了。你自幼质居吴国,最熟知你妹妹起居饮食。”
  元洸听罢,反倒笑道:“妹妹起居儿臣不敢知,却知妹妹马术绝佳,喜爱莼汤。”
  陆昭在一旁,双目圆睁,状极无辜。并非所有人都喜爱家乡的每一样食物,陆昭最不喜莼菜。
  魏帝不知为何今日兴致颇高,即刻向一旁的刘炳道:“你去命膳房即刻做些来,若食材不足,可去皇后那里取。”又吩咐道,“让膳房不要放盐,朕要试试这莼汤之鲜。”
  刘炳没读过什么书,不知其中典故。一旁的元洸微微凝神,低头稍思片刻,转而微笑道:“千里莼羹,未下盐豉,不过是先人逞口舌之快。儿臣在吴中多年,当地百姓食莼羹,家家户户皆用盐豉。三吴膏腴沃野,四季产稻,粟红贯朽。余杭面湖背海,有盐田千里,取之不竭,不可谓不富饶。儿臣临行前观其东宫仓,储新米百万余斛,洁如珠光,盐数万石,堆如玉山。”
  魏帝听罢,捻须而笑:“皆云吴地富厚,得之可养天下,听你见闻,可知此言不虚。只是如今方牧已易,州尊不再,倒使民生凋敝了。”
  陆昭忽然警醒,面色虽淡然,但所说一字一句,极为斟酌:“家父虽曾为陛下守牧一方,但苦盐枭之患久矣。吴地盐田虽多,官盐却少,世家大族各有私田,但徭役适度,互市有规,这也尚可。但盐枭盘踞濒海,绕海煮盐,劫掠苇塘,藏匿流民,还时时强占吏户,竭人力以用之。其草菅人命以至巨富,圈占土地得以自肥,更使田地无人耕种,常年荒芜。如此,吴地钱粮多损于贼手,而官府日渐衰微。至于五皇子所见,不过是家父集三吴所有可调钱粮于东宫仓,遣使北上,以表臣心。”
  魏帝微微锁眉思忖:吴地盐之巨利,可比田地耕作来的多,苏瀛怎只言粮税之苦。许久,方叹道:“南线一向吃紧,想来大都督经营艰难,亦无剿灭盐枭之良策。”
  此时,元洸已将羊肉取好,放置陆昭面前,眉目微垂,嘴角似含笑意。他凝视陆昭良久之后,方才转身回到自己席位。
  膏炉沉香暖软,绮席玉帐浮光,端坐于上的魏帝偶然窥见这一幕。恍惚间,他似乎可以透过这一双身影追溯前尘,一样的素手云鬓,一样的目若繁星,一样的玉貌芳华。他看了半日,目中尽是眷然,亦有一丝天伦笃睦之感。
  晚餐用毕,魏帝命元洸亲自送陆昭回椒房殿。
  元洸与陆昭二人一前一后从殿内而出,又由两个内侍引领行了一段路。元洸回首对内侍道:“此处至椒房殿不远,你们不必再跟了,早些回去侍奉父皇吧。”
  内侍很是识趣,告退之后,很快就没影儿了。
  元洸继续走着,慢慢将步调变慢,不知不觉已和陆昭并肩而行。月色初霁,万里无云,元洸俊美的容貌在月色下却愈发冷峻,修长的眉睫之下,难掩目中戾色。
  转过宫墙一角之后,他忽然冷笑道:“令兄孤胆入边陲敌境,在二主之间左右逢迎,当真是追迹朱次伦,比贤王子师啊。”
  陆昭闻言,莞尔一笑,明眸微动,一如发间珠钗流光皎洁:“殿下目达耳通,高谈雄辩,以一莼羹为引,为我乡梓护清正之名,在下亦高山仰止,钦佩拜服。”
  元洸并不愠怒,反而神采奕然,含笑目视陆昭,道:“陆归虽身负才俱,弃逆归顺,只是东园秘器难得,珠襦玉柙有限,未必等得他位拜三公之日。”
  陆昭原非词穷讷言之人,闻此言,亦迎上对方的目光,毫不畏惧道:“前朝宗室相残,殷鉴未远,殿下才比司马乂,即便兄长示以兵戈,也定然能深思进退,使海内安宁。更何况今上为殿下前途计,大义灭亲,唯恐殿下袭失惑无常之性,怪诞不正之风,可见父子心承一脉。”
  陆昭话音未落,只见元洸额角青筋暴起,双唇微微抽动,双拳紧握,怒目圆睁,走近至陆昭面前,拽扯住她颈前的衣衫。经年旧怨,于他心中已积攒颇多。父亲曾因母亲母家牵扯侵占皇陵一案株连全族,轻者捕送诏狱,主家流放边境,而母亲一夜之间忧思成疾,犹如深秋兰草,迅速凋零,香消玉殒。而有人曾言其隐诛。
  陆昭亦毫不畏惧,反手勒住元洸的手腕,薄如纸片的指甲死死陷入对方皮肉之中,渗出丝丝殷红的鲜血。吴国破灭,弟弟战死,未必没有此子之功。
  “你们二人在做什么?”
  一个沉稳之声在二人身后响起,公孙内司虽经年稳重,但见到眼前一幕依然有些吃惊。
  “改日再叙。”元洸放下陆昭的衣衫,狠狠道了一句,随后左手拭了拭右腕,疾行快步,拂袖而去。
  见元洸走远,公孙氏诧异地看着陆昭道:“内苑禁地,娘子逾矩了,只是方才举止不似娘子平日所为。”
  陆昭垂头施礼,致歉道:“昔年皇子曲临,我家侍奉多有不周,是故有此怨怼。”
  曲临,指的应当就是五皇子元洸质居吴国一事。公孙氏见陆昭一不提质居,二不提故国,说话可谓滴水不漏,方才悬着的心,渐渐放下,继而恢复平日的温和道:“皇后等娘子已有些时候了,命我去宣室打探消息。既然娘子无虞,便快些回去安歇罢。”
  此时,椒房殿的殿门打开,陆昭回来了。
  第67章 太尉
  虽然已到晚膳时间, 但此日回家的朝臣并不多。三公九卿及中朝官皆留在公署,膳食由禁中送至各署衙之内,而台中重臣干脆就食于廊下。
  太尉吴淼年岁已高, 所用不多,稍息片刻后, 便回到议事厅, 从案上拾起一份议程。此时丞相贺祎忽然疾行而入,众人即刻起身。只见贺祎面色暗沉,先与中书监王峤低声耳语, 继而王峤眉头紧锁,片刻后又频频点头。
  贺祎说完, 王峤便向身边一位同僚使了眼色,两人捷步向禁中走去。
  几名内宦正欲将餐食撤下重新热一热, 贺祎笑着回绝道:“内珰费心,如今公务繁冗, 不必再热了。”
  众人见到此景,亦赶忙用毕饭食。不过半刻的功夫, 贺祎及众人便都来到议事厅继续议事。
  原先贺祎入禁中诏对, 又兼此次事态重大涉及军务,因此议事暂由吴淼主理。此时贺祎与一众人入内,吴淼见状便从案前起身, 行至厅中,施礼关切道:“贺公安好,不知禁中无恙否?”
  贺祎道:“陛下料敌制胜, 威谋靡亢, 我等按部就班,踵步圣决而已。”说完, 便接过旁人奉上的议程,坐在吴淼原先的席位上。
  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。于官位上,三公并尊,并无高下之分。但于君臣之伦,贺祎是今上潜邸时的从龙首功,吴淼却是先事凉王,随后半路倒戈,一直被边缘化的人。不过是因其在六军中威望素著,门下子弟如今已多居军中要职,所以魏帝即位时指明吴淼领太尉,说到底不过是个虚衔罢了。即便时局如今日,这名老太尉亦不过多参与政事,魏帝亦不愿如此,因此重大议事时,他的出席便无足轻重了。
  众人见状,先微微愣怔,而后各自沉默不言,依序入座。
  吴淼也不多做逗留,淡然行至门外。
  贺祎端坐于议事正席,目光低垂深沉,偶尔对下面的人提出的论断方针加以肯定或否定。官至丞相的他如今已经可以不再对此细枝末节亲力亲为,然而内心却格外警醒,毫无松懈。
  原本沉重的局势因为陆氏一族的加入变得格外微妙,陆归恐怕要以方伯之位重新入主政局,又兼其外戚之故,上可与宗室抗衡,下可与高门匹敌。这令他这个贺家的外朝掌门人极度不安。
  整个大魏官僚系统以贺、薛二家为首,经纬如密网,在这个国家站稳脚跟、共同发声。而陆氏一族的忽然擢升,未必没有皇帝平衡各方、轻重相权之道。
  而以方伯论,陈留王氏与汉中王氏并重,追其溯源,实为一家,南方方镇无高门之显。因此使陆归归入陇西,亦有打压王氏之心。
  思前想后,贺祎决定待事态稍稳时去拜会崔谅。崔谅出身清河崔氏,如今出镇上庸,出子午道即可进京畿,地交秦楚,可谓要冲。近年来,崔氏频频向自家示好,可见不甘做地方豪强,颇有欲入中枢的势头。现下崔谅已集其兵,正在援师途中,想来不日便可见到。
  吴淼从议事处出来,沿廊下缓缓行至公署。才转过廊角,便见两名内侍疾步跑来,施礼道:“太尉留步,陛下请太尉移步宣室。”
  宣室殿内,魏帝面色阴沉。如贺祎所奏,陆归从将攻占漆县,这与他料想的大不一样。先前陆归以精兵五千攻占高平,随后凉王又为其增兵两万,安定陷落。不过至此为止,魏国的几名守将皆全身而退,陆归攻城只是引诱凉王为其增加价码。按理说,陆归你应固守安定,整顿君马,收服人心,为接应魏军做准备。但是攻占漆县,逼迫守将梁球殉国,就引人怀疑了。
  虽然只是其部下所为,但魏帝不得不加以警惕。
  再者,那个死了的叫卖郎原本就是为自己与陆归传递消息的。如今信使骤死,君臣断联,久久收不到消息的陆归是否会心存疑虑?中间又是否会有凉王的间谍运作?陆归若长久得不到自己的回应是否会影响他后续的选择?
  事态正朝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。
  因此,当吴淼入殿以后,魏帝便把心中所虑告诉了他。
  吴淼凝神深思良久,而后道:“陛下所虑周全,所思深远。臣以为应令京中军卫合围靖国公府,严密看管,作为人质。再者,陆归父母兄弟皆在长安,生死未卜,收不到长安的消息必然心中恐慌。此时若再派绣衣属的人去通信,只怕陆归不会轻信。陛下应从陆氏子弟中选一人前往安定,向陆归陈明实情,晓以厉害。”
  魏帝点了点头道:“太尉所言极是。”
  派谁去呢?
  陆振自然是不可,这位前吴国的君主一旦放出长安,凭借其子与三万精兵,和自身的威望,足以打出复国的旗号。更可怕的是,还会令其他暗中躁动的势力加以遐想,造成更大范围的祸乱。
  至于其他宗室,说话只怕也没有足够的分量,如若陆归起了叛心,未必有足够的立场去劝动。
  魏帝思前想后,倒想出一人:“陆冲如何?”
  吴淼听罢忙道:“万万不可。”
  “为何?”
  吴淼道:“原因有三。其一,陆冲非陆氏嫡支,不能代表陆归及嫡支的利益。其二,陆冲自幼质于大魏,即便发声,亦会被怀疑与魏国串通。其三,陆冲才名皆俱,素为靖国公所重,自身所牵扯的利益太大了。若陆归死,陆冲无疑可为国公嗣子。遣陆冲去会面陆归,不仅不会打消陆归的疑虑,反而会被其猜忌。陆冲所说的每一句话,都会被陆归掺杂恶意加以解读。而陆冲是否会劝说陆归归顺,与自己并列于宗族,亦是不明。”
  魏帝略微沉吟:“这派的人既要有才具,是嫡支,还要与陆归嗣子之位无争。”
  吴淼也觉得条件似乎苛刻了些,思考良久道:“或可派国公夫人前往。”
  魏帝摆了摆手:“国公夫人年逾四十,受不得骑马颠簸,驾车速行也得三日了。”
  三日,他凉王能等三日吗?陆归这三日会做出什么举动他能得知吗?
  倏尔,魏帝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选。或许,她可以。
  已经下定决心的魏帝对刘炳道:“陆氏回椒房殿多久了?”
  刘炳道:“应该已经到了。方才五皇子已经从椒房殿处回来了,现在就在外面。五皇子说有要事奏明陛下。”
  魏帝皱了皱眉,却还是宣了元洸入觐。
  虽从椒房殿走了一个来回,但元洸神色显然已不复初入禁中时的神态。其目光平静,湛如秋水,不似往日明眸灵动,如有光影。
  元洸与吴淼亦相互见礼。说到这位朝中贵臣,这也是元洸唯一一次与吴淼共立一室。此前不曾想父皇亦传召吴淼,因其身份特殊,才到嘴边的话,元洸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。
  魏帝见元洸支支吾吾,道:“你只说便是。”
  而后元洸方开口道:“儿臣有要事启奏。儿臣十五岁出质吴国,长居旧苑,偶赴台城,略知陆归为人。陆归天资英杰,威震江东。如今虽假事凉王,专意于父皇,然西北失律,是其妹陆昭谋略已久。陆归分麾攻占漆县,更有篡逆之嫌。如今魏祚垂危,父皇欲招降抚慰,自是上策之选。但安定郡乃关中畿要,若落入此人手中,一旦中原有祸事,陇西足以封锁黄河渡口,凭天险自守。向西,可取天水之富饶,河西之沃土。向东,便可收复三辅,依秦旧迹,表里河山,实为祸根也。”
  “儿臣以为,安抚之后,待时机成熟,便可着人接手安定。而后隐诛陆归。”
  魏帝并不直视元洸,语气中略感好奇,道:“我儿真是如此想的?”
  元洸伏首跪地,道:“臣不敢欺君,望君父体察。”
  魏帝低头望着自己的小儿子,他身披朝章,头负重带,如今正值茂龄,这套朝服亦有些短了。烛火之光下,袖口边缘以溶溶金线所绣的云纹,隐隐闪耀。它所衬托出来惨白而粗糙的双手,相较之下则显得格外触目惊心。他封国所辖四县,完富殷实,无论以其位之高,以其家之富,都不该生出这般双手。这双手在一个严寒冬夜而生,它将清凉殿的大门扣了将近一个时辰。而这双手的主人不过是想去见见尚在病中的母亲。
  如今见到此情此景,魏帝心中竟有些酸涩。
  或许是太久未得到皇帝的回应,元洸心里开始有些忐忑。以他对父皇的了解,杀一个陆归应该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。昔年吴魏两国曾有盟誓,无论日后是否开战,胜负如何,皆会厚待对方宗室。但白石垒一役,陆衍战死,终究也是魏国高层的纵容。陆振亡国降臣,自然翻不起这本旧账。如今以陆归一条性命而全陇西乃至关中平安,利益权衡之下,还有什么可犹豫的?
  还是说父皇觉得自己曾质居吴国,得其照拂,如今谋诛其嗣子,太过心狠?这都什么时局了!陆归逼攻漆县,与陆昭内外勾结,于乱局之中图谋方伯,就凭这一点,杀他不冤。即便陆归现在可为大魏所用,但这展大旗一旦再度立于世上,在江东旧臣眼中,自有深意。杀陆归以震慑南人,更是应有之举。
  至于杀掉陆归之后,陆氏一族皆在长安为质,哪有什么发声的余地,而皇后更是形同虚设。说到底,父皇这皇后立的也是糊涂。北方自有世家高门女子可选,如今横扫六合之际,更应平衡各方,该给的利益要给到。立一个吴国旧族算是怎么回事?她家是有数万部曲可供驱使?还是有地缘政治可以依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