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生年深不见

生生 第55节

  淋浴之后,两人相拥而眠。
  温听晨这晚睡得并不好,浑浑噩噩间梦到了郑致恩,梦到他一次次对自己进行职场骚扰,她厌恶地挥开那只缠上了手,却怎么都甩不掉,被他握住脚腕,跌进万丈深渊。
  又梦见他被人袭击,画面残忍又血腥,他一边挣扎,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,问她为什么不救他。
  恍惚间,凶手回头,她看见一个面目狰狞模糊的恶鬼朝自己扑来……
  然后,她就被吓醒了。
  窗外天色大亮,身边也空荡荡的,温听晨看了眼手机,早已过了周见弋上班的时间。
  虽然知道他的职业就是这样,忙碌、神秘,她告诉自己既然选择在一起,就应该慢慢学着接受和习惯,但当她真的迫切需要一个肩膀而他又不在的时候,心里那种失落感还是强烈到无法忽略。
  心情平复之后,温听晨起床给自己做早饭。
  等待水开的间隙,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继续找工作,还没看两页,搁在说桌上的手机响了。
  一个陌生号码,接起之后是道惶恐的女声。
  “喂,请问是温听晨吗?”
  “嗯,我是。”
  对面女生颤抖而沙哑,“我是小云。”
  温听晨记得她,跨年夜那天被她救下的那个女生。
  那晚之后两人几乎没联系,只是偶尔刷到她的朋友圈,知道小云搬了家,也换了工作。
  “小云,怎么了?”她问。
  “听晨,刘金华他从拘留所出来了。”
  “谁?”
  “就是我的前男友,打我的那个人,当时他被警察带走,拘留了半个月,现在出来了。他这段时间到处找我,扬言要弄死我。我好害怕,你也小心一点,他知道你住哪个小区,我怕他回去报复你。”
  第53章 黑夜问白天(1)
  挂了电话之后, 温听晨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个漫长的呆,灶台上扑了锅也浑然不觉。
  直到锅里的水烧干,鼻尖嗅到一股浓重的焦味, 她才猛地回神冲向厨房, 手忙脚乱收拾残局。
  把煮焦了的小米粥倒进水池的时候,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。
  虽然这样形容不是十分恰当,但此时此刻她脑海忽然浮现前不久在网上刷到的一句话,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, 否则你会吃下他的果。
  她冲动救人的确出于好心,但无形中也给自己惹下了麻烦,忽然就能明白那天晚上周见弋为什么生气了, 在警局工作那么久,他见多了骇人的案例, 也更明白人性丑恶,所以才怪她在危险处境下没有保护好自己。
  如果那个刘金华真来打击报复她该怎么办?
  告诉周见弋么,他虽然是警察, 有能力保护她, 但他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,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盯着。
  万一那人根本没有行动, 岂不是白白让他担心。
  内心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, 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的一封电子邮件吸引了温听晨的注意。
  她满心狐疑地打开,标题赫然醒目:【面试通知】。
  发件人是盛远集团人事部。
  盛远?世界500强的那个盛远?
  温听晨一目十行地扫过邮件, 又打开招聘网站查看自己浏览记录, 她不记得自己给盛远投过简历啊,不, 准确来说她连盛远的招聘信息都没看见过。
  可邮件上清清楚楚写着面试的时间地点及岗位,落款处还有集团的电话和公章, 应该不像假的。
  温听晨循着号码拨过去,对面是个礼貌而冷静的中年女人的声音,说邮件的确是他们公司发的,请她按时参加明天的面试。
  抹去心头那点困惑不说,温听晨无疑是激动的,盛远在业内久负盛名,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,这个面试于她而言不失为一次好机会。
  因为先前那通电话而产生的阴霾情绪抛之脑后,短暂的兴奋之后,温听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,整个下午她都在为盛远的面试做准备。
  周见弋这晚因为值班没有回家,第二天一早,温听晨准时出现在盛远集团的楼下。
  上班高峰期,cbd的白领步履匆忙,一手文件包一手咖啡杯,是久违的熟悉感。
  温听晨被这气氛带着,不由地有些紧张,深吸一口气,跨进公司的旋转大门。
  前台接待的年轻女生正在打扫桌面卫生,听到她说来参加面试,笑了笑,让她直接上9楼人事部就好。
  温听晨点头致谢,跟着人流站进电梯。
  到了人事部门口才知道,来面试的远不止她一个,等待的队伍像一面人墙堵在办公室门口,有人紧张得反复踱步,有人面对墙壁练习着双语版的自我介绍。
  她们面试的是海外市场部专员,这个岗位对员工的专业素质要求很高,不仅要会翻译合同和标书,还需要有营销策划方面的工作经验。
  到了约定好的时间,人事经理从办公室出来,把面试者带去会议室参加第一轮的笔试。
  看着密密麻麻的专业知识和项目案例,温听晨头皮一阵发麻,大企业果然不是好进的,大学专业课的期末考试也不过如此,还好她昨晚有熬夜复习过,答得还算轻松。
  一个小时的笔试结束后,一行人到休息区等待面试。
  隔着透明玻璃墙能看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踏进了会议室,紧接着,面试者被依次叫了进去。
  很快轮到温听晨。
  她站起身稍稍收拾了着装,踩着高跟鞋走到会议室门口,礼貌地扣了两声门,然后镇定自若地坐到她该坐的位子。
  在她对面坐着四个西装革履的面试官,三男一女,年纪都不大。
  她递上简历,主面试官翻阅几眼,与身边人低声耳语,将它推给了坐在最边上的那位女领导。
  对方扫了一眼名字,像是突然来了兴趣,原本争分夺秒回复消息的手机被搁到一旁,边看简历边掀眸打量温听晨,眉眼带笑,目光意味深长。
  视线对上,温听晨朝她点头微笑,莫名觉得她有些脸熟,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。
  温听晨顺势做了一番自我介绍,主面试官得知她在上一家公司参与过中东市场的开拓,对那个项目很感兴趣,问了她不少专业的问题。
  温听晨回答得滴水不漏,几位面试官眼里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,随后话题一转,问起了她的婚姻情况——
  女性求职总是逃不开这个话题,因为生理上的构造,让女性在职场中总是处于劣势。有些单位明面上不提,背地里却很讨厌女员工因为结婚生子而分散了重心,这种歧视无处不在,是每个职场女性都必须直面的问题。
  温听晨不想撒谎,直言自己目前有男朋友,如果日后感情稳定,不排除有结婚的打算。并坦言这个问题和男朋友之前商量过,他很支持自己的事业,不会逼迫她为了家庭放弃工作,所以一切顺其自然,如果真到了那样一天,她相信两人的家庭也会给予他们后备支持。
  她的回答不卑不亢,倒比先前几个偏激的回答显得更加真诚,几个面试官互相交了眼神,收下简历让她回去等待结果。
  起身离开的时候,温听晨听到里面某个面试官问了句:“周总,你觉得怎么样?”
  然后,那位女领导笑了声。
  ……
  周见弋看了眼腕表,十点四十九分。
  离面试结束应该还有段时间,他坐在车里翻看起了江深发来的询问笔录。
  郑致恩的社会背景非常复杂,精明狭隘的性格让周围同事对他颇有怨言。
  在职期间他曾和业内多位高层都有生意往来,但关系似乎都只停留在表面,私下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,很难说会不会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。
  还有跟他维持□□关系的那几个女人,几乎都是冲着他的钱和地位去的,郑致恩的助理在笔录中提到,他很擅长拿捏别的人短处,曾不止一次通过手里的职权要求女员工跟他发生关系。
  有个女员工的丈夫在发现奸情后就曾来公司闹过一次,当时场面十分难堪的,差点惊动了郑致恩的岳父,后来花了不少的钱才勉强摆平。
  这么看来,郑致恩真是四处结仇。
  看完最后一个人的笔录的时候,温听晨正好从盛远集团的大楼里出来。
  她身上穿着很正式,黑色呢子大衣搭配单薄线衫,风一吹,冻得直打寒颤,一看就是为了面试要风度不要温度。
  周见弋暗暗叹了口气,朝她按了两下喇叭,温听晨果然转头看来,发现是他的车,原本平静的眼睛顿时亮起惊喜的光。
  她小步朝他跑来,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,携来一身寒气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  周见弋摸了摸她被风吹得冰冷的手,从后排拿了个提前准备好的暖手袋递过去:“刚在附近办点事,正好看到你出来。”
  “是么?”
  她怎么记得一出门就看见他的车停在这里了?
  温听晨捂着暖手袋正欲再问,周见弋发动车子,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。
  “面试怎么样?”
  昨晚通电话的时候,温听晨提到今天要来参加个面试,但没说公司名字,她揉揉过度紧张而绷紧的太阳穴,怅然道:“还行吧,面试的人挺多的,我感觉自己不一定能过。”
  “这么不自信?”周见弋打着方向盘,视线在前方道路和后视镜上来回切换。
  温听晨叹了口气,“和我一起面试的人里有两个留学海归,他们对海外市场的了解比我深,说实话,我没太大把握。”
  “那也不一定,你有你的优势,说不定人领导就喜欢你这样的。”
  温听晨来了兴致,侧身斜坐,胳膊撑在中央扶手盒上,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看着他笑,“展开说说,你觉得我有哪些优势?”
  周见弋装腔作势地咳了声,“比如真诚进取,情绪稳定,最主要的是,有我这么好的男朋友。”
  他最近越来越露骨,十句话有九句往自己脸上贴金,就在他以为温听晨会想平时那样冷笑一声,说他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时候,旁边的人突然没了声音,支着下巴,眯起促狭的眼睛紧紧盯着他,眼神犹如一台精准的仪器,上下反复扫描他。
  “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?”周见弋被她看得手臂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  温听晨面色不改,“我问你个问题,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姓周?”
  周见弋噗嗤一声笑了,“我姐姐不姓周难道跟你姓温吗?”
  温听晨顿了一下,也觉得自己表述不够恰当,改口道:“你姐姐是不是就在盛远集团工作?海外市场部的企划总监?”
  周见弋见瞒不下去了,含糊其词道:“她好像是在这里上班吧?是不是总监我不知道,我不太过问她的工作。”
  “果然是你!”温听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  她上一次见周嘉年还是在小学,那时候对方也不过是个正在读高中的青涩少女,印象中的她活泼开朗,所以刚才在会议室,当一个冷静成熟职场女强人坐在她面前的时候,除了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,完全认不出是谁。
  直到看见周见弋,姐弟俩那双相似的眉眼让她渐渐有了头绪。
  难怪她明明没有给盛远投简历,却能收到他们的面试邀请,想必这中间少不了周见弋的功劳。
  “好吧,我承认你的简历是我发给她的,但我从来没想着要帮你走后门,我姐也说了,她要求很高,录不录用你取决于你的个人能力,我顶多就在其中牵个线搭个桥而已。”周见弋解释道。
  温听晨半信半疑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,有气无力靠坐在椅子上,“算了,反正面试结果都没出来,有没有被录用还不一定。”
  而且在闻鼎经历过被人打压排挤的事情后,她的性格也没以前那么轴了,有时候想想,在单位有个人撑腰,不至于孤立无援其实也挺好的。职场规则就是如此,混了这么两年总是要习惯的,她不是关系户,也会有别的关系户。